緣故是南邊來的風息，又暖又柔。喻子妝一出來就一眼瞧著了船頭立著的麗人。

許是薄汗浸濕了衣衫，離著遠遠地就能看著她肩骨圓潤，春衫微紅。喻子妝扶著袖緣，納著步子輕輕走上前去，前方綠濤與雲頭連綿地回應出波紋。且看茂密四合，張牙舞爪，幾乎吞並了她伶仃的一雙肩。

“絡繹這樣容易著涼了。”說著將自己的軟罩紗褪下披在了祁絡繹的肩上。

祁絡繹一手搭肩，回眸見著是喻子妝，臉上略帶紅潤，道：“喻姐姐給了我，怕是自己會著涼。”說著就又要重新褪下給她披上。

喻子妝自然不會讓她這麽做，趕緊按住按住她的手，道：“你是出了汗又出來吹風，很是容易著涼，而我又沒什麽的，況且我這一身不比你單薄。”

見她還沒有打消念頭，喻子妝端起架子來道：“怎麽，連醫者的話也不聽了？”

她眼睛裏只有連山夢水的幹凈，明晃晃地，嬌得不像話，讓人心裏種下活潑潑的軟，顫巍巍的疼。

祁絡繹這才點了點頭，道：“那好。”言罷，轉回頭來，一壁享受風吹，一壁覽著美景。

宏偉的船舫周圍帶著三艘小船舫，遠處也有飄著的人家小舟，有幾分煙火的味道。

一葉小舟上，正有人賞風曬太陽的，也有垂釣碧璽上的。

“秦兄你瞧瞧，哎喲餵那船舫可忒大了吧，你說說我跟著你怎麽沒坐坐你家的大船？”喻書鶴眺望遠方，甚是羨慕的發聲。

“你不好好釣魚，瞎看什麽？”說著，秦咫也坐了起來，瞇眼探看，確實是華麗的令人唏噓。

喻書鶴挑挑眉，興致勃勃道：“你且看看是京中哪家的大手筆，他家缺不缺女婿我好入贅過去？”

秦咫白他一眼，喻書鶴自顧自哈哈大笑，秦咫接著說道：“這話叫你爹聽到了指定不認你。”邊說著邊仔細瞧著那船的造藝。

“說的好像現在他認我似的。”喻書鶴吐槽，一點也不介意這番說辭。

“走，過去瞧瞧。”陽光慵懶，秦咫半伏木舟之上，吩咐著。

喻書鶴左右看看，這小舟上並沒有船夫之類的，他不是吩咐自己還能是誰，撇了撇嘴，不情願道：“我還釣魚呢，指不定能吃頓大餐，我不去。”

秦咫瞧他裝模作樣又去老實釣魚了，只好自己伸手使力一擺竹蒿，小舟便蕩遠了，朝著那邊過去。

花影婆娑處，暗香浮動，世間緣分如此偏巧熟人竟能湖上偶遇。

隔著還有些距離，二人就看見了船頭站著兩位佳人。秦咫忙不疊起身，定眼一眼，還真是認識的人。剛想開口又轉而一想，才知覺這船哪是一般富商豪門人家能開得了的呢？

“算了算了，還是走吧，我瞧著那邊的魚很是肥美。”秦咫轉著話，剛要搖槳回頭卻被喻書鶴搶過了手下的竹蒿，直直往前蕩去。

秦咫有些慌了神，急忙警告說：“喻書鶴你幹嘛呢，沒看到前面站著的是什麽人？”

“知道啊，那不是小絡繹嘛。”喻書鶴的聲音很是輕佻可氣壞了秦咫，但是秦咫沒看見的是喻書鶴被落下的陰翳遮住的雙眸，裏面懷著惆悵與悔恨。

“知道你還不趕緊走，她是皇後，她身後的船是皇家的船，咱們貿然過去還不得被那周圍一排藏起來的守衛打成篩子？”秦咫急急解釋，生怕是因為喻書鶴不知道才如此莽撞的。

“不急，沒事，你瞧瞧人家都沒有人趕走咱們的，咱們慌什麽，咱們越慌越是讓人覺得咱們心虛對不對？”喻書鶴噙著笑，面向秦咫。

秦咫扶額哀嘆，拗不過喻書鶴這什麽臭脾氣。

喻書鶴看他妥協了便有轉而看向了前面。木舟一片，白衣公子臨江而立，再帶幾分江湖氣息，若是擱在京城鬧市或是江湖雲集的地方必然是引人矚目的兒郎。

清風撫過漣漪，祁絡繹也是看到了前方翹首的人，偏過鬢去見喻子妝，卻看她在小心翼翼地拭淚，“怎麽了喻姐姐？”尾音稍曳，旋而添語，“莫不是因為……？”說著將手欲要指向外邊。

和風徐來，喻子妝本來愉悅的性子一下沒了，乜斜的眸子裏忍不住泛起晶瑩，本是偷偷在一旁收拾情緒卻叫祁絡繹看見了，只好呢喃著說：“也不知怎麽的，叫風迷了眼睛，沒事的。”

祁絡繹欲要說些什麽，見了她不想提便不說了。斂眉，低聲又問：“可是想回去了？”又把餘光探向一邊，卻見那小舟越來越近，是朝著自己這邊來了的。應該不會是喻書鶴來找裴元希或是跟自己打招呼這樣的事情吧？

明明意圖就是在喻子妝身上的。

可是那邊的秦咫只知道喻書鶴有個嫡親的妹妹的但是不認識喻子妝本人，所以現在還不曉得喻書鶴是腦袋哪根筋搭錯了，凝著小舟與大船舫的距離越近，內心千思百轉著真的遇上了自己想的事情該如何解釋還是直接跳水得了？

喻書鶴斂了神色，直直瞧向船頭上躲在祁絡繹身後的喻子妝。

知道自己是欠她的，她肯定是恨自己、不想見自己的，但是他該去見見她，最起碼朝她道個歉，但是喻書鶴知道，喻子妝是不會接受的。

朱唇勾一角，且將螓首偏，皓腕翻轉間，祁絡繹又緊接著說：“但我想有些人怕是想來跟你見上一面的。”

“跟我？有什麽好見的呢。”喻子妝開口，倒是感覺沒有那麽介懷，但是接著一字一句說的平淡卻又從中聽得出她的難受。“不過是有些時候沒見而已，去年逢春時候……不，前年逢春時候還曾一起踏青來著。往常不都是幾年幾年不著家的嘛，如今有什麽想的。”

風起，船舫上頭掛著的檐鈴搖蕩，發出清脆的聲音。

緒歸，時風重明，擡手撫過額間細碎，祁絡繹欲要掩去眸中的不自然。待將螓首望，又見喻子妝雙眸清澈中泛出點點晶瑩的水霧，終是不可妄言。

“還是……回去吧。”好像是等待失望之後的失望，只能選擇不去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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